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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．【遠程串門子】記尼泊爾之遊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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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開始了解為什麼那樣魂思夢想的渴望一赴尼泊爾了，只為 |
| 它是我少年時每畫中國地圖，畫完了邊陲必然附加的一個名字 |
| 吧？只為我不能親去西藏，便隔山悵望，藉此了一了所謂「見 |
| 舅如見娘」的痴願吧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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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串門子的這段境遇，讓我看到了作者心境以外的現代焦聚， |
| 通過一個中年人和一群青年人的心靈和眼睛，發現和感悟的文化 |
| 裡，竟潛藏了鄉愁外的哀歌，卻也包函了廣大無邊際的青山之 |
| 歌。 |
| 想一山之隔，山的那一方是雅魯藏布流翠的西藏，接下去依次是千湖炫碧如 |
| 孔雀開屏的青海，然後是全國的中心甘肅，是有著長安和咸陽一雙古城的陝西， |
| 以及故事裏有包公坐鎮政清如水的開封府的河南，然後是江蘇，以及我那項羽住 |
| 過，白居易住過，蘇東坡住過的除州古城，我的故鄉。然後是海，盛產神仙的東 |
| 海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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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一山相隔，山外有多綿長的一條路，有多悠長的一個故事，一段五千年的密 |
| 密實實的起伏情節。而我，為什麼偏偏站在這一面看山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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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這種種遊歷心情，實能讓人感同身受忽而隨之上山轉身又隨之下海，不必在 |
| 意來得是不是個季節，但又怎能說不是季節呢？沒趕上了「旱季」卻也趕上了「 |
| 雨季」，雨季難道不是季嗎？何況名山勝水，怎容人在一天之內窮其奧妙？西湖 |
| 十景裏誰有本領同時看到「平湖秋月」和「蘇堤春曉」呢？「斷橋殘雪」和「曲 |
| 院風荷」也至少要去兩次才看得到吧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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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我今不織而衣，不耕而食，且又御風來遊，比古人所羨慕的「腰纏十萬貫， |
| 騎鶴下揚州」更自在，天地之厚我如此，怎麼再怪雲霧不為我散？怎敢再怪落日 |
| 不為我燃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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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模糊的激情裏，千荷的故鄉啊，說不分明我們愛上了什麼，但至少，我們愛 |
| 上了我們一段慎重的愛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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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二．【交會】神聖的傳說 |
| 在印度之旅裡，此行捨山而觀水，應當有另一番驚動。因為根據印度人的說 |
| 法：一切河流交會之處，都是神聖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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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我想我會一直記得，曾有一個八月的清晨，我站在瓦拉那西城的阿育王鹿野 |
| 苑裏，凝神看一株清蔭四圓的菩提樹，樹無所奇，奇的是它的身世。樹和樹，原 |
| 是可以異株而同根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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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這一番樹的血緣使我心馳神飛，早已忘卻此際身在印度，只覺我看到的是故 |
| 國的文化、五千年的道統，它可以跟海插枝而再生，它也可以在老株枯死僵仆債 |
| 際重返其血肉，重歸其精神。臺灣，我所生活的地方，不正是一棵枝繁葉茂的文 |
| 化再生樹嗎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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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在這樣一場遊園的夢中，似乎讓人看到了山光雲影明徹心靈，海濱闊浪滔盡 |
| 俗事，把自然還給自然，重拾人與萬物的和諧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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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終於讓人知道寒窗滴冰也罷，焦苦燒灼也罷，為人能像一條河，一面流一 |
| 面能與別的河交會錯綜而蔚為大地的棄脈網絡，實在是件可奇可喜而又神聖萬分 |
| 的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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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三．【情塚】記印度阿格拉城泰姬瑪哈陵 |
| 終於能到印度了，心情是像戀般七上八下的，至於要在印度看些什麼，自己 |
| 到也說不上來，一個遠方的流浪人，一個在幻像中紅光護體讓人誤以為花園失火 |
| 的人？不知道要表現什麼，但可以確定，這一切一定是好的──只因我相信它是 |
| 好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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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及至到了印度，才驀然發，許多讓人流連的古蹟，既不是佛教的，也不是印 |
| 度教的，而是回教的。資料上都說泰姬瑪哈陵是純白色的大理石造，其實不然， |
| 天然的東商總難得有百分之百的純白。照我看，它得好處正在某些石塊的微灰微 |
| 紅微棕所造成的立體而真實的感覺，如果每塊石頭都純白不二，恐怕看起來反而 |
| 會平板呆滯，有如一張大型的照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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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大抵去看墓園，最宜在黃昏，日影漸暗之際，歸鳥投樹之時，聲漸寂而色漸 |
| 沉，只丟下條你和墓，相對坐參「死亡」的妙諦。而後，天忽然黑了，你不知道 |
| 幽靈此刻等看去安息，或是去巡遊，心中有一份切膚的淒楚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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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人生能盡興處便盡興，不能盡興則留此餘興，在這暮色極深的夜，一隻隱約 |
| 的蠟燭搖曳的微光，彷彿在訴說泰姬瑪哈陵是一個丈夫獻給妻子的愛，只此一點 |
| ，便成千古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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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四．【地勺】記達爾湖以及湖所在的喀什米爾 |
| 彎彎的拱橋在水上──水在蘋藻的無限蕩漾裏──蘋藻在天地的蒼茫中── |
| 蒼茫在我們的心裏。這是一股飄揚的美麗，還是一種美給高僧如玄奘看，美給豪 |
| 傑如阿克拜大帝看，美給過客如我看，更美給萬千在這塊土地上的生活者看的一 |
| 種熱情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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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讓船屋夜夜泊在湖邊，彷彿即將啟程往夢中航去，讓蔬菜船朝朝在荷香中周 |
| 流，你這世上最漂亮的菜攤啊！讓東山西山負責的鋪陳朝陽和落日，讓達爾湖常 |
| 執行其「澄澈任務」，如果有個詩人所說讓「鳥在水底飛，魚在雲上游……」， |
| 願高原年年將自己密織為「散香的地毯」，也願地毯作坊裏四時編結暖和而不凋 |
| 的鮮花，願寒泉噴激處，遊客以「無願」為祝願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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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至於那些翠羽的鳥，不管你們的翠羽是自山是自山提煉出來的、自水提煉出 |
| 來的、或是自天空提煉出來的，願你們出入山水上下水天之際，做一切綠色族類 |
| 互通音問的信使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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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而我，喀什米爾，我不能給你以少年的激情，我不能給你以臨終之際的祈禱 |
| ，我給你的只是一個旅人的魂牽夢繞，只是一個過客的駐足嘆息。但這樣，不也 |
| 夠了嗎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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